此時聽到陸淺的聲音，喬深只當是幻覺……

陸淺跑到管制員跟前，不敢再出聲，怕擾亂他們的正常交流。趙陽直接從管制員裏接過應答機，冷靜道“cb5602，繼續報告，是否立刻備降星城機場？”

受過嚴格訓練的趙主任，說話不帶任何情緒，哪怕面臨此種情況，內心也穩如放了一桿天平。

然而回應他的，只有滋滋滋的電流聲。在喬深曇花一現的聲音之後，應答機又陷入冗長的沈默。

參謀長在電話那頭命令上校，“談易，報告現場情況！”

談易上校今天原本休探親假，訂了機票準備回家，說來也巧，剛到機場就接到緊急通知，情急之下被拉來了空中交通管制中心。他把剛剛的情況報告給參謀長，問道“是否繼續執行指令？”

剛剛沒有任何理由開口的陸淺，此時抓住了談易的手，“剛說話的人是喬深，他是飛行員……”

陸淺用胳膊捅了一下林石峰，林石峰立刻點點頭，“是是是，喬深是我們民航的，軍轉民的飛行員，他也在飛機上。”

此時從戰鬥機上又傳回一條消息，“發現可疑人物，是一名男子，已經從經濟艙走到了駕駛艙，他戴有手持呼吸器。報告，該男子朝我們揮手了。”

“是喬深！”陸淺看向趙陽，後者還在努力和機組取得聯系。

就在陸淺更激動前，軍方聯絡員停下和軍方任務控制中心的交涉，扭頭對談易說“上校，（任務控制中心）傳來消息，飛機現在直對星城人民大廈。”

人民大廈裏幾乎都是政要官員……

談易接過應答機，呼叫，“立刻疏散人民大廈全體人員。”

此時的情況不容樂觀，即便應答機一直沒有收到劫機代碼，軍方也只能把此次事件當做劫機事件處理，不可能讓飛機有機會接近或者撞毀人民大廈。

談易反握住陸淺的手，眉心攏在一起，不得不在艱難的情況下做出決斷，他表情凝重地對著下達指令，“少校，通知戰鬥機飛行員，準備進行……”

“一分鐘！給他一分鐘行不行？”陸淺紅著眼睛抓住談易。

就在此時……

“調度中心，這裏是cb5602，我是中航飛行員喬深。我們的飛機現在遇到問題，機長和副機長因缺氧昏迷……重覆，調度中心，cb5602申請下高度……”喬深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了回來。

此時，戰鬥機也傳回消息，“可疑男子給副駕駛戴上了氧氣面罩，現在坐上了駕駛座，系上了安全帶。”

聽到消息的林石峰突然大喊了一句“yes！”

吼完才發現自己不合時宜，又趕緊閉上嘴。

趙陽立刻通知，“cb5602，允許下高度8400米。”

談易中止了對話。

喬深按下了危險代碼後，雷達屏幕終於出現航空器遇險代碼，空管局全體值班管制員進入緊急工作狀態。

現在面臨最大的困難，就是喬深和管制員的通訊出現了問題，這邊的趙陽不停給他發指令，那邊的喬深卻長時間沒有回應。導致趙陽只能通過自己在雷達上觀察到的他的一些操作，去猜測他的意圖。也不知道它下一步是左轉還是右轉，或者究竟有沒有下高度，無奈的情況下，趙陽只能在飛機所處的地理位置，不管任何高度，給它營造一個凈空狀態。

這片空域一共有9架飛機，其中有5架飛機對它產生影響，在趙陽和其他幾位管制員的積極溝通下，他們用了五分鐘不到的時間，把那5架飛機改了出去，順利完成了空域內的調配避讓，給喬深的飛機開辟了一個綠色通道。這效率讓陸淺都嘆為觀止。

這邊趙陽因為接不到喬深的回應，只能繼續盲目的給對方發送指令。那邊喬深不知道做了什麽，突然恢覆了通訊。波道裏傳來喬深並不穩定的聲音，“cb5602，我們的燃油快不夠了，需要封鎖高度，立刻備降。”

管制員接連收到遇險警情，但仍無和喬深建立雙向聯系，為了不幹擾機組，減輕喬深更換頻率的操作負擔，塔臺和終端區域管制員使用了同一頻率。進近管制員也在雷達上密切地關註著cb5602。

現在在地面滑行道上等待的飛機有9架，未開出的一共17架，塔臺在第一次收到遇險代碼後，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，就已經空出了所有通道。從新聞裏可以看到，機場跑道引導車，醫療消防等救護準備，也全部到位。

地面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工作，就等著喬深實施備降。而此時飛機以自動駕駛的狀態在星城上空盤旋了太長時間，早已經燃油告急。

飛機剛開始劇烈顛簸時，戴著氧氣罩的副駕駛終於醒了過來，他還沒從昏迷的狀態中回過神來，就聽到喬深在跟調度中心報告，“調度中心，cb5602航班液壓系統失靈，情況確認，我們現在失去控制，正在下墜。確認，我們正在下墜，我們失去了垂直控制……”

陸淺從進近的雷達裏看到，屬於喬深的那架飛機，在屏幕上化成一個小小的點，正以微小的速度移動著，但相比其他幾乎靜止不動的飛機而言，這架飛機已經是急速下墜了。

陸淺的心揪成一團，從來沒有像此刻一樣，希望電影裏的那些超級英雄都是真的。希望能有超人或者鋼鐵俠前去接住一架飛機……

飛機上，喬深相對摸不著北的副駕駛而言還算冷靜，他招呼副駕駛，“打開備用泵，備用泵！我需要反向力，我需要你把所有東西都打開，減速板，起落架，所有東西！聽清了嗎？”

副駕駛是個外國人，中文還可以，他還不知道喬深是誰，但急速下墜的飛機已經不容他思考。好不容易脫離缺氧狀態的副駕駛還有些懵，不過手上的動作很熟練。他按照喬深的吩咐一一進行了。

喬深又說“收起襟翼，快點！30度，向左轉，方向315，這樣可以爭取一點時間。”

副駕駛照做，可是當他握著升降舵的時候才驚恐地發現，升降舵已經失去控制，飛機正朝左邊方向偏航十分嚴重。

區管中心，趙陽趴在進近管制員的雷達屏幕上看了一眼，飛機已經降落到7000英尺左右的高度了，但還在持續速降。按照當前的航線，飛機不但無法到達正確的著陸通道，依舊會撞毀星城人民大廈。

談易的電話那頭傳來參謀長怒吼的聲音，“他媽的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現在各大媒體都在直播今天這場事故，飛機的高度是7000英尺左右，不但從飛機上能看到鱗次櫛比的高樓，從地面擡頭也能看到龐大的客機。

參謀長一直緊盯著實況轉播，眼看著不知情的媒體已經把此次事件報道成劫機和恐怖襲擊，各方壓力撲面而來。

談易正在問軍方聯絡員，“大廈人員清空了嗎？”

聯絡員皺著眉頭回“頂層清了，底層還沒……”

人民大廈這幢拔地而起的高樓，一共20層，總高將近400米。哪可能那麽快就清空，而且還得劃分出安全區域。

談易只能再度拿起聯系戰機飛行員的通訊機。

陸淺知道他要跟戰機飛行員下的命令是什麽了。

她知道了，可是卻不能阻止他了……

以飛機現行速度，如果撞上大廈，肯定會發生毀滅性倒塌。

她從事消防事業快十年了，聽得最多的一句話，就是大隊長說的“消防救援搶險，不是一命換一命”。可是今天，在場的所有人，都要做一道換算題。用飛機上所有乘客的命，去換一幢人民大廈。用飛機上52名乘客和7名機組人員的性命，去換大廈裏數以千計的生命。

最讓人絕望的是，她不能阻止，甚至不能去考慮值不值得。因為人命無價。因為59個人和一幢大廈的人不能做對比，因為大家心裏都有了肯定的回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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